冯仑,杨海华,许知远
#内幕消息
冯仑,杨海华,许知远
冯仑年终秀,舞台上的四个人,让我想起一些往事,那是京城地产的黄金年代。
2002年,我在《经济观察报》做临时工。
所谓临时工,就是说不是经观的正式员工,我们负责的那个专栏叫《地产观察》,是那个时候在经观中最被鄙视,也是最赚钱的一个栏目,这个栏目承包给了一波临时工在干。
1、地产大佬
许知远跟我同年,那时他26岁,是报社主笔。我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临时工。
冯仑则是京城地产圈里的三大名嘴之一。
那时候但凡地产圈的论坛,基本上都有他仨,而冯仑是至今依旧活跃的一个。
冯仑那时候很擅长用黄段子说道理,段子是短信时代的产物,今天已经不流行了,不过这种段子通俗易懂,让我们记住了冯总许多观点。
冯仑被称为地产圈的哲学家,他的公司叫万通,成立于海南,当时的创始团队被称为万通六君子,后来都赫赫有名,他们是:冯仑、王功权、刘军、王启富、易小迪、潘石屹。
我那时是地产策划,所以看过冯仑许多场演讲,冯仑很爱谈老子,做事很无为。
这让万通就没有那么冲动,虽然是知名企业,但从没有站上巅峰,从没有疯狂过,但也没有像其他地产公司那样一夜破落。
冯仑很欣赏万科,有一段时间,万通遇到一些企业的问题,他就跟下面人说,你们去问问万科怎么处理的,咱们就学万科好了。
这种做企业的方式,就很老子。
孙宏斌、许家印这样的地产大佬,持有的是儒家的入世观念,但没有儒家的修身之道加持,所以扩张很疯狂,最后可能德不配位。
不过孙宏斌早有过几次起落,对经营困难有警觉,或许不像许老板,一次作个大死。
万科是最有先知先觉的地产公司,2008年的时候,万科就警觉到,地产行业可能出问题,但那样疯狂的年代,业内人士都在笑话万科的保守。
而从我个人的观察看,万科的房子做得真扎实,用料,做工,质检相当严格,那是在二十年前我去参观万科地产的时候的感受。王石是企业家,不是利益最大化的生意人。
潘总就不像企业家,他太精明,是个典型的生意人,所以SOHO的系列房产,都是表面文章做得很足,噱头十足,但楼盘质量之差有目共睹。
我们公司曾经租过建外SOHO,体验过这里的物业和建筑内部的质量。
有一次我去参加一个活动,潘总和京东的刘总做了一个对谈,也是一个发布会,地点就在潘总的光华路SOHO。活动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写字楼内部的一大块墙皮掉下来了,差点砸到参会的人员。
潘总很早就清盘了国内的物业,变现上岸,他真的精明。
2、地产广告
中国的地产广告公司可能是全世界广告行业一个独特的存在,尤其是北京的地产广告公司。
我也曾经短暂地加入过一家地产广告公司,叫第六空间。那是我第一次得到一个文案的职位,2003年初,老板看了我在经济观察报写过的东西,他问我要多少工资。
我说只是想做广告,工资无所谓。后来他说,你来做资深文案,工资税后6000。你应该能体会到,那时候地产广告公司是很赚钱的。
那时候的地产广告圈,是一个特殊时期的很畸形的存在。因为大部分楼盘不愁卖,所以做什么广告都可以。地产公司的老板要的不是销量,要的是在地产圈里的影响力。
所以广告必须在风格上独树一帜,这才能展示出自己的与众不同。
揽胜早期的成名作品,是左岸工社,今天看来是一套设计和质量都极差的房子。但那时候是期房,大家都没看到房子长啥样,只觉得广告很独特。
2002年,北京大街上出现了这样的广告牌:画面是一只黑色的甲虫,标题写的是“世界向右的时候,我们向左。”楼长什么样,根本不知道。
左岸工社的老板叫林涧,那时候他的办公室里挂着一幅毛笔字,上面写着:欲要成功,挥刀自宫。
那时候的地产圈,以特立独行为酷。广告内容跟房子没关系,只要跟别人不一样就行,所以那时候的广告人,学了许多后来没法用的文案技巧。
拐弯抹角,不知所云,故作惊人之语是那时候地产文案的一大特色。
而且,那时候做地产广告很少把房子照片放在广告里,图文几乎没什么关系,文案是文案,图片是图片,房子是房子,也算是一大奇观。
揽胜给西安“就掌灯”写的文案是:高级动物居所
给三里屯坚果公寓写的文案是:我和我老婆,都是单身。
揽胜给这个楼盘的定位居然是小三房,当然,确实砸手里了。
揽胜的老板叫杨海华,原来是玩摇滚乐队的,这种气质正好让他能在那个时代赚到钱。
我第一次收到一位地产广告公司创始人兼创意总监的名片,花名“胡一刀”,职位上写着:首席梦游。
另外一位知名地产广告公司的老板,他名片上的职位是:总理。
那时候的地产广告行业,生机勃勃、光怪陆离,牛鬼蛇神都有自己的市场。
我在这个大染缸里混了几年,也写了一些很离谱的奇特文案,也写过许多舔狗式的吹捧文章。
那时候年轻,根本不懂商业,更不懂地产,只是看别人怎么写,觉得谁牛逼,就跟着这么写罢了。
当时风起云涌的地产广告公司,还有许多:东方博文,今久传播,红鹤沟通,世纪瑞博,亲爱的广告,奥美黑弧,蓝色创意,白羊,风火……
3,许知远
许知远跟我是同事,不过我只跟他聊过一次,其他时候都是仰望。当时许知远可能是最年轻的“知识网红”,所以有很多活动都会请他上台。
跟他在一起演讲的,还有吴敬琏这样的大经济学家,王石、柳传志这样的大企业家。
但年轻的许知远,在台上从来没露怯过,他有一种摇滚明星的感觉,声嘶力竭地呐喊,藐视一切。那是普通人青春期的表现,他的青春期一直延续到今天,还没有停止。
虽然特立独行,但许知远很少会跟人争论什么,他只是表达自己的观点,表达自己对问题的看法。
2003年初,经观年会,有个环节是颁发2002年各个岗位的优秀员工奖。
当发到优秀记者奖的环节,时任经济观察报社长的赵力,邀请去年的优秀记者许知远与他一起来颁发这个奖项。
结果一个瘦得跟麻杆一样,留着一头玉米须般卷曲长发、个子很高的年轻人上了台。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许知远。
许知远在台上说了一段话,我已经没法精准转述,大概是这个意思:我觉得今年经济观察报发的所有奖项都发给了不该给的人,这种完全是利益平衡的结果,如果经济观察报继续这么做下去的话,也没什么希望了。我拒绝颁发这个奖项。
那一刻,我惊为天人。
因为我在从小接受的教育中,绝不会出现这种处理问题的态度。
许知远一直保持着愤怒,和对这个时代以及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的鄙视。虽然他频繁出现在各个论坛上,但他被称为“砸场子专家”。
在2015五粮液中国青年领袖颁奖典礼上,许知远被评为青年领袖,在他上台之后,颁奖的欢乐气氛就消失殆尽了。
许知远说:
“活动太冗长了,我好几次都想走。看到大家对娱乐、对明星那种发自内心的追求,对世界完全没有个体精神和审美,沉迷在肤浅的大众狂欢里。坦白说我刚才听那个对话,包括你们对那些问题的反应,我觉得是很可悲的事情。
为什么一定要和父亲和解?在西方是杀父啊,做你自己啊,痛苦就是人生的一部分,无需改变,它就是伴随你一生,不能假装微笑。要对这个世界保持愤怒啊。我们已经陷入了一种假装点赞的习惯,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
主持人想缓和一下气氛,问坐在台下的观众是否对世界愤怒,观众答不愤怒,许知远接着说:“如果他们因为我刚才的话立刻改变了,那是一种新的愚蠢。”
我后来写《朋友圈的尖子生》采访过马佳佳,她谈起自己开成人用品店的时候说:
“其实这是我跟这个世界和解的一种方式你既要保持做自己,又不想因为这件事付出过多的代价,这其中就会有一个很微妙的快感,会驱使我成为这样的人。就是你好像明摆着是有一种调戏权威的感觉,但是权威又拿你没办法,因为你调戏完之后,你还能成为他需要的一种。比如说我毕业开一个性用品店,其实就有一种调戏权威的奇妙的快感。”
虽然马佳佳有种教育老一辈人的腔调,但老一辈企业家很喜欢这个小姑娘。万科集团当时还请马佳佳去给他们讲年轻人的话题。
我觉得许知远和马佳佳有种微妙的相像。
那个时候的许知远也这样。
他的放荡不羁、对社会的愤怒以及特立独行,正是年轻人们向往的。
还有什么比在全公司员工面前反驳领导更酷的事吗?
现在的许知远头发依然浓密、依然不用保温杯,除了身体略微发福,还保持着青春年少时的模样,这可能也是许知远永葆青春的秘密。
洛可可的老板贾伟,曾经说过一段话,人有三个阶段的自由,第一个叫财务自由,我想买啥都可以;第二个叫时间自由,我想不干就不干了;第三个叫表达自由,我不喜欢你我就敢直说。
许知远就是这样的,但那时的许知远并不令人讨厌。
有一次,穷游网邀请许知远去公司做一个分享。许知远老师在台上,念了几首自己喜欢的诗,然后就走了。这可能是最有个性的一个分享会。
采访马东的《十三邀》里,许知远收敛了好多,然而讽刺的是,这期采访却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马东在采访后的花絮里说,其实他挺喜欢许老师的。
我觉得他说的是真心话。
就像马东说的,许知远是这个社会的一块色彩,他的色彩是别人没有的,所以我喜欢。
许知远至今都像是一个年轻人,冯仑不太讲黄段子了,不过他讲的东西依然很好,一个人受不受人喜欢,其实跟年龄也没太大关系。
地产广告的黄金年代,也早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