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妈妈,你把最爱你的女儿杀掉了】
【可是妈妈,你把最爱你的女儿杀掉了】 我明明还活着,但妈妈却总是在缅怀我。 今天中午,她提着沉重的垃圾袋准备下楼,我沉默地帮她打开家门,她叹了口气,说要是小时候的我,一定会抢着帮她拎。 她最近意外找到了我小学给她画的母亲节贺卡 ,过去家属院里她抱着我的照片,甚至翻出了我刚出生的时候印下那枚小小的脚印。 她兴奋地把这堆东西摊到我面前,问我想起了什么。我看着那些旧物,只觉得像一座空坟。 我妈妈是家里的长女,下面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她从小被父母寄养在奶奶家,那个时候生活窘迫,小舅又总是嚷嚷着想吃肉,姥姥姥爷习惯拖欠她的生活费,她被逼着回自己家要钱,还会被打骂是“讨债鬼”。 妈妈很争气,她考上了大学,还留在大城市当了老师。 再后来,妈妈结婚了,她嫁给了我爸爸,他也是农村出身,是家里最小的儿子。 妈妈临产的时候,还要挺着大肚子换家里的灯泡。妈妈生我那天,爸爸正带着他的朋友们爬长城。 妈妈一直想要一个女儿,她想把自己缺失的童年通通弥补在那个孩子身上。 我顺应着妈妈的期待出生了。 妈妈没钱坐月子,爸爸也总是出差,姥姥过来照顾了她几天,但嫌她身材臃肿笨手笨脚,很快就又回去了。 我从小就特别黏妈妈,只许她一个人抱,换别人就哭个不停。可是我又很乖,夜里不闹人,断奶也特别顺利,妈妈说,我好像天生就懂得体谅她似的。 但妈妈的产假很快就休完了,我再听话,她也没有精力带我。妈妈试着把我留在姥姥家,她塞给姥姥很多钱,确保我不会重复她的命运。我在襁褓里哭得几乎断了气,妈妈犹豫再三,还是把我抱了回去。 妈妈咬着牙一个人把我带到了小学,我已经尽可能地早熟和懂事,可她还是愈发力不从心。为了多赚一些钱,她每天往返在两个校区教书;爸爸还是很少回家,并且总是和她争吵;小舅快要结婚了,全家都在凑彩礼......妈妈积攒的压力逐渐到了爆发的边缘,她身边唯一的宣泄对象就是我。 妈妈开始厌烦我对她的亲昵,我总像一只热情的小狗一样围绕着她,嗅着她的衣襟,环抱着她的腰,紧紧地贴着她,妈妈一遍又一遍地推开我,警告我离她远一点。 我被迫和她分开睡觉,但这次并不像断奶一样顺利,我害怕树枝在窗帘上的投影,一遍又一遍起夜,通宵写教案的妈妈双眼通红地把我拽到窗边,问我是不是想逼她抱着我一起去死。 妈妈逐渐像姥姥挑剔她一样挑剔着我,我在日记里写自己喜欢迪士尼的白雪公主,她看到后罚我下跪道歉,发誓自己长大以后不会做那样的“花瓶”。某天放学的路上,我告诉同学家长自己接下来要去上奥数班,她冷冷地质问我,是不是在状告她对我的学习抓得太紧。 我童年最恐惧的惩罚是被关在门外,别的父母都很怕孩子贪玩走丢,甚至“离家出走”,但妈妈知道,即使她给门上锁说不要我了,我也只会不断敲打着门,哭喊着求她原谅。妈妈主宰着我的整个世界,除了她身边,我根本无处可去。 我逐渐变得惶恐和胆怯,我竭尽全力地讨好着妈妈,绞尽脑汁地编造自己班上发生的趣事逗她开心;她每次和父亲吵架,我都不分青红皂白地保卫着她;我努力满足着她对我的一切愿望和诉求,自律勤勉得不像一个小孩。 到了初中,我开始寄宿,学校是妈妈选的,这也是她想要“推开”我的一种方式。但这一次,我没有再像小狗一样跑回她身边。 我发现学校里最严厉的老师都比她更容易取悦,我开始真正意义上的结交朋友,我的世界不再完全围绕着她旋转。 而另一边,在不必和我朝夕相对之后,妈妈又患得患失起来。她每周末都盼望着我回家,期待听到关于我的一切消息,可我已经有了想小心呵护的爱好和只与好朋友交换过的秘密。 妈妈试图赢回我的爱,她砸碎了我的密码本以更了解我,将对我的挑剔转移到我的朋友身上,把他们定义为坏孩子,野孩子,一个个逐出了我的家。 妈妈开始向我讲述自己小时候的遭遇,控诉姥姥的偏心和爸爸的冷漠,她告诉我她是多么想有一个女儿,多么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快乐。 渐渐的,话题的重点从她多么爱我变成了她多么缺爱。 在妈妈第一百零一次告诉我,自己是怎么在小学三年级的冬夜里洗完了全家人的衣服时,我终于忍不住问:“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你的哪一点苦难是我造成的呢? 那为什么要把这些投射在我身上呢? 我不是你的父母,你的弟弟,你的丈夫 我要怎么做才能填补上你缺少的那些爱呢? 我的冷漠让妈妈崩溃了。 她自顾自地从这句疲惫的回应里推理出了一切: 我是我父亲家的人 我是讨债鬼 我是白眼狼 我是全天下最自私最邪恶的小孩 我是一个理性到无可救药的怪物 接下来就是无休无止的争吵,我的辩白在她的有罪推定和滑坡论证面前脆弱无力,我的一举一动都成了憎恨她的证据,我在伤害她和自毁之间选择了后者,19年夏天,她在我宽松的长袖下发现了密密麻麻的割痕,那已经是我想死的第四个年头了。 妈妈对待我的抑郁症的方式比对待我更糟糕,我蜷缩发抖的时候她只会在旁边尖叫着扇自己耳光,在我哭着说自己控制不住地想要消失时,她猛地抢过父亲手里的方向盘说,那我们全家一起去死好了。 我怎么能拖着一家人去死呢?我的债连下地狱都还不清。我一只手按住自己痉挛的胃,一只手安抚地拍着她的背,朝被骚扰得不耐烦的父亲露出一个讨好地笑,我认错了。 我们的车平安地驶下了高架桥,可妈妈的女儿已经从桥上跳下去了,带着失望、怨恨和解脱。 代替她的是一个怪物,它没有心,它能活着正是因为它把心丢掉了。 这个怪物顺利地考上了大学,找到了工作,过年回家的时候,还能被带到亲戚面前炫耀一下。 两年前,在贾玲和张小斐那部电影的末尾,妈妈甜蜜地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对我说:“下辈子你还做我的女儿。” 我的胃又习惯性地开始绞痛,我一边笑,一边在心里说,我们可千万不要再遇到了啊。
在Telegram中查看相关推荐

🔍 发送关键词来寻找群组、频道或视频。
启动SOSO机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