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几年一直在想为什么搞音乐文学艺术哲学的男的这么容易骗到小姑娘,但反过来,我学了这么多年文学,却没有因为这个骗到任何一个男的
其实这几年一直在想为什么搞音乐文学艺术哲学的男的这么容易骗到小姑娘,但反过来,我学了这么多年文学,却没有因为这个骗到任何一个男的。有些男性因此觉得我无伤大雅地可爱了一点点,但更多的是“其实我比你强我来给你证明一下”或者“通过你的文学我意识到你是个内心孤独悲惨需要我来治愈和拯救的女的(完全不是)”。至于因为我文学学得好而“崇拜”我,以至于要付出自己的生殖器的男孩,是一个都没有。这当然不是坏事,但在这件事上男女的差异可见一斑。我不会觉得是喜欢文学艺术的女孩子们不行见识短浅或瞎了眼,相反,这是一个再可理解不过的事。刚开始接触一个东西,或者自己觉得自己还是初学或入门时,自信心是非常非常脆弱的。但不知为何(好吧其实知道),女孩子的自信心在这个时刻会格外低,以至于觉得“我不可能一个人将这件事做好”,于是一个留给权威形象的空位就出现了。一些其实非常傻逼的男的就自然而然地占了这个位置,并以此将自己的欲望从指导他人阅读变成指导他人的生活和情感上。矛盾的是,刚开始学习的我们并不会意识到他是傻逼——知道自己被骗了都是后见之明,但后见之明在当下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对我来说特别毁灭性的体验是在十七八岁时认识了一个“作家”(现在看来并不是),而他是第一个夸奖我的小说好的“文学人”。但到后来才意识到对方根本不在乎我小说写得如何,也并不是真心实意地觉得我写得好,而只是单纯的想搞我而已。但中年男子在面对年轻女孩时,除了自己的阅历和权威是没有任何优势的,于是他也没有坦荡地说我希望你来爱我、崇拜我并任劳任怨地接受我的情感虐待,而是说“你真是个文学天才”“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年轻人”“我们来谈谈文学”。于是,一直被父母和周边的人保护的很好,十几年来都在快乐地读小说的我就相信了对方的话。但这甚至不是孤例,他也不是最后一个以文学的名义对我进行情感或者身体的所求的人。这带来什么后果呢,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在文学上的自信完全是没有的。如果有人(尤其是男的)觉得我写得还不错,那他一定是想搞我或有其他的所求。这是房思琪听到“娇喘微微”时的崩溃,它是一种对文学和人性的双重幻灭——这对你们来说原来是这样的吗?那我在这样的世界里干什么呢?我身边的女性朋友多少都有类似的经历,学电影的遇到的第一个带她拉片的老师也是这么个货色;学画画的也被老师借着辅导的名义骚扰。前几年看到肖开愚和各种大学里文学系哲学系的性侵,完全是一样的话术,甚至连用词都是惊人相似,以至于我一看到类似新闻就会旧日重现。但我丝毫不会觉得是我的错,不是是我太愚蠢、太轻信、太容易相信别人的话术。我也不再寄希望于让这些男的突然良心发现意识到里用别人的年轻是非常卑劣的行为,因为他们可能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做的事情的性质。他们会觉得是这些女孩真的崇拜自己,真的爱上了自己的才华。不是的,我们只是喜欢文学但没有信心而已。可是为什么女孩不能不需要中间人地去走进文学、音乐或电影呢?为什么一定要通过一个男人作为中介?这是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到后来我也明白了我们的世界没有先例,而所有的声音都在说我们不行,在大部分文学故事中,给我们的角色都是一个文学家的妻子、情人、秘书、凝视的对象、想象的实现。是安娜陀思妥耶夫斯基,不仅要替他还钱,还要给他打字;娜捷达曼杰施塔姆,整个人生就是当了她丈夫的永恒稿纸;或者好一点的当薇拉纳博科夫,在丈夫死了以后可以编他的手稿。于是,当男性可以瞬间将自己代入到纳尔齐斯或歌尔德蒙、亨伯特、日瓦戈、于连或甚至福楼拜的时候,我们的模板和对象少得可怜。在被暴力地告知“你是个女人”之前,我也能自由地想象自己也可以成为任何人,不论男女;我是浮士德而非海伦。但随着年龄渐长,周围的一切都在说,你是个女的,你不可以成为浮士德、亚历山大或马可波罗。于是,在这样的惑乱里,我走进成人世界,遇到了一些觉得自己可以把浮士德加于格雷琴的暴力赐予我的男的。从来都不想做陀思妥耶夫斯基或纳博科夫的妻子,但我现在也不想成为浮士德了,因为那样的暴力承受过就不会想让任何人感受,不论男女。但也不可能说出格雷琴们和洛丽塔们太愚蠢这种话,而当那些男的对于自己的愚蠢和暴力毫无知觉时,愤怒是必须的,但更多的是悲哀:他们终其一生就只能是这样的人,如果他们有我们哪怕一般的善良或自我认知,就会去自杀。可更让我悲哀的是:为什么世界仿佛掌握在他们手中?这么多年,受到的所有正向帮助,大都来自于女性。不管是女老师、女作者(不论死活)、女读者。我对自己的正确认知和自信几乎是在和她们的交流和关照中重新建立的。也曾想过如果当时遇到的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个女老师,事情会不会不一样。如果我现在能够帮助别人从零开始了解文学,她会不会比当时的我过得容易得多?快乐得多?但最终还是:我们应该可以一个人进入所有我们想进入的世界。但这个应该不是自动会来的。